老年人的爱情,是什么样的?一张写在废旧药盒上的“情书”火了。老太婆:这几天天气不好,但总归是要过去。我们也是没有办法,望你要克服困难,协助医生的工作。你生我的气我不怪你,等过了这个时候,回家给你赔礼道歉吧。把手机打开,孩子们很急。死老头一个月前,南京公共卫生医疗中心,69岁的李先生患了新冠肺炎,被隔离治疗。同样被送来治疗的还有他的老伴,两人在不同病区,因为电话联系不上,李先生就写下了这封信托医护人员带给她。
老伴比李先生小两岁,两人同村,青梅竹马。夫妻两人感情一直很好。
情书“火”了之后,收获了很多网友的祝福和羡慕。
在生活中,我们会看到许多因爱生恨的新闻,为情所困的人,认为自己正经历着爱情。有的人爱对方超过了自己的生命,爱而不得,自杀来挽回。有的人因爱生恨,杀了曾经的爱人。“你不爱我?我就杀了你,或是杀了我自己。”而老年人的爱情,却是“我爱你,为了你,我愿意……”纪录片《人生第一次》的最后几集,也记录了一些老年人,在相守相伴的故事。很平凡,很日常,但又很感人。
为了逗你笑,
我愿意随时待命
医院。
夏京飞的妻子,曾姐躺在床上6年了。年时,她被查出宫颈癌,年因脑部水肿压迫神经。失去了行动能力,瘫痪在床。镜头下,提起妻子的病,夏京飞却总是一脸笑容,说起这6年花的钱:“6年了,你别说有钱了,金山都会被你搞倒了。”
不过他也有放狠话的时候。“你再这样搞我,我都受不了了。我都要自杀了,一下都没睡怎么行?晚上也没有好睡,白天我想休息下,她一直哼哼哼。哼得我半死。”没日没夜的照顾让他精疲力竭。但宣泄完了,又马上替妻子说话:“估计是她哪里不舒服,但是她又说不了,说不出来。”揉揉她的肚子,给她擦擦手。老夏能做的,就是尽可能让曾姐舒服一些。生活疲劳,却又很简单,就是做好老伴的一日三餐。
医院旁的“抗癌厨房”给曾姐做饭。食材自带,炒一份菜1元,炖一份汤2元。鲈鱼豆腐汤,是他为数不多的拿手菜。厨房的老板娘说他老婆心好命好。老夏也自信地说:“有我这个坚强的后盾,再活10年没问题。”
与丈夫的笑容相比,受到病痛折磨,无法行动,也说不出来话的曾姐总是唉声叹气的。不过抬眼时看到的,却总是一张“嬉皮笑脸”。老夏故意滑稽地“唉”了两声,说:“唉什么,我老婆最棒的,唉个屁啊。”
曾姐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,老夏做了个吐舌头的表情,成功帮她扫走了头顶的乌云。
不过更多时,曾姐会止不住地哭泣。老夏喂饭时,她哭。
老夏对镜头回忆起生病前的曾姐:“她烧饭厉害,而且以前自己也开过饭馆。我很想她赶快爬起来走路。但是没办法爬不起来。”正说着,曾姐又开始哭泣了。老夏又笑了起来,停下手中的活,来到床边:“不说你了,我老婆最棒的。”
他好像有各种各样逗老婆的方式,老婆不“买账”,他也不放弃。唱《骏马奔驰保边疆》《天堂》,都是些他们年轻时的老歌,一首接着一首。
因为年轻时的深厚感情,老夏无怨无悔。
“其实说实话,我两个人从年轻到这么老,从来在感情上也是很好的。两个人从来没有吵架什么的。所以她得了并没别的想的,就一心把她伺候好,就这样。”
一屋,两人,三餐,四季。这本来是人们对老年生活的向往。但是当一屋变成了病房,两人中的一人倒下了,为她做三餐,在她流泪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笑容与安慰,成了老夏这四季以来一直做的事。我一见你就笑,是为了让哭泣的你好受一些。
为了让你与世界
继续产生联结
我愿做你的眼
四川老年大学。常尚慧正往教室里探头张望,老伴童华荣在里面上诗词课。他等着她下课一起吃中饭。
童华荣今年72岁,十年前因青光眼并发症,导致双目失明。所以她并不像其他学员一样盯着黑板或埋头做着笔记,而是双手摩挲着保温杯,侧耳“听”课。
下课了,老伴常尚慧立马又成了她的手和眼。吃饭,喝水,上厕所,片刻不离身。
回到家,常尚慧独自照顾童华荣。虽然儿子住得也不远。但他们不想麻烦他。
如果他出门不在家,便会在客厅的扶手和阳台之间绑上一根绳子。
童华荣自豪地介绍老伴的这项专门为她而设计的“发明”:“不管我退过来,还是走过来,摸到这个结,我就知道,差不多该到这个位置了。”
虽然得了眼病,但老常仍然很支持她去上老年大学,学习自己感兴趣的诗词歌赋。因为曾经为了照顾孩子,她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。“当时(孩子)他们的小学老师就说过这话,他说,如果你们两个人都跑出去(上大学)的话,那这个小孩谁教?所以她考大学的念头就放弃了。”童华荣曾画得一手好画。
现在她双目失明,不能写,不能画,常尚慧就甘愿做她地眼和手。把她心中所想落实到纸上。“我写诗词,什么查资料,记录,乃至修改,一手一脚全部都是他。”老伴的功劳很大,童华荣说想把诗词署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。
老常不同意,谦虚道:“我又写不来诗。”我想,是因为诗词让童华荣重新连接到了世界,老常不想拿走一丝一毫的“连结感”。在老年大学,老常只有书法课,会和短暂地分开,趁着彼此分开的时候,她想提笔给老伴写一封信。
这是她失明10年以来,第一次拿笔。但写出的字歪歪扭扭,并不好认,提起的笔,又只得放下。
最后还是面对面的和老常说了出来。“我很想和你说一段话,把它写下来,但是写不好。回想这些年来,年轻时,忙得牵手的机会也失去了。如今老了,天天能够在一起,天天能够牵手,我却已经双目失明。你一直不离不弃,鼓励我,牵着我。我希望,生活就一直像现在,就这样牵着手,一直走下去。”
谢谢你,让我和世界又有了连结。
为了让你过得更好
是我活着的意义上海浦东新区,73岁的巢文臻独自一人在家中收拾。
4年前,老伴聂爱容被确诊为了阿尔茨海默症。
从丢三落四,到记不得人,现在,快把他也忘了。家中,还留着他独自看护老伴时用了2,3年的一块记事白板。上面写的有:“我外出办事。”
“跟她说好,她也不记得,为了照顾她,我自己都要得神经病了。”这块板,不仅用于提醒老伴,还用于提醒自己:“别发火,顶牛。”
“因为我也会发火的,因为她搞得我受不了。吃不消,你不可想象的。”
在角落,还写着一句诗歌:“当你老到忘了世界,我用什么来爱你。”老巢一直思考这个问题:“没法爱,她都不听你的,都不懂。她都不懂。但是现在我想想,我爱还是照爱她的。照爱他的。”
年6月,老伴的病情越来越严重,他把她送进了养护院。去养护院的路,要乘11站地铁,4站公交,再步行米。这样的路程,老巢每周要走上4,5趟。
路上的老巢,越近养护院,开始整理衣容,心情忐忑,似是要去约会。见到老伴,看到她还记得自己,他会一把拥住她。
喂水果;
碰头亲昵;
表扬她能独自漱口;
在她睡午觉时亲亲她,然后与她告别。
但是这样简单又隆重的会面,因为新冠疫情的到来,也是不能见了。于是写了一封信,拜托护士经常给老伴看一看。他抱歉因为疫情不能来看她,回忆了结婚40多年来两人地同甘共苦,妻子无怨无悔的付出,又说:“……从年6月送你去了养护院,我知道,这是一次一去不复返的生离死别,无奈。只有这样,才能好好照顾你。送走你之后,我睹物思人,肝肠寸断,魂不守舍,天天看你,天天想你,也得了忧郁症。只能问医求药。我深知只有我不倒,才能使你活得好一点。才能给孩子们减轻负担。我必须直面现实。直面人生……”
在他不能去探病的这段时间,聂爱荣的身体急剧恶化,因为骨质疏松摔跤两次骨折。再次看到她时,原本挺直的身体变得佝偻,他嚎啕大哭。
问养护院的工作人员:“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,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,我说我不是怪你们,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。”
他不愿看养护院工作人员发给他的老伴的视频和照片。这种睹物思人的方式只能加重他的思念之情,而得不到缓解。他拒绝说:“我不要看,当然不要看,视频照片我都有的。看了更想她,我不敢看,我又不能碰到她。我在那边想她我就可以碰碰她。上次那个他们视频(通话)给我看了(她),她完全很木讷了。我叫她她只能看着我。但是根本讲不清。”
他说:“我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,也只能让她去。”
老巢得了前列腺肿瘤,还因为思念成疾得了抑郁症,到处求医问药。养护院里,妻子聂爱容的身体日渐变差。他感觉到生离死别的靠近。他立了一份遗嘱,要把自己的遗体捐献掉,但是却仍然期望着来世再续前缘。
自己的存在是为了让她过得更好。但这点都没办法为她做到的时候,自己就生病了。写在最后:《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》一书中,有一对70岁老夫妇的故事: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酒后驾车,把一对老夫妇开的野营车撞得稀烂,老夫妇受了重伤,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没有生还的希望了。但经过医生的抢救,第二天他们还是活了下来。并且情况越来越好。他们俩全身被石膏和绷带绑得严严实实,只留眼睛,嘴巴,鼻子那里几个小洞。老夫妻中的丈夫抑郁了好一阵子,即便知道妻子会活下来也仍然闷闷不乐。医生贴近他嘴上的小洞,他说他如此悲伤的原因,不完全是这场事故让他伤心,而是因为他无法从眼洞里看到自己的妻子。讲述这个故事的心脏医生说:“这个男人的心碎了,因为他不能转动他那该死的头来看他那该死的老婆。我的意思是,只是因为他无法看见那个该死的女人,这简直要了那个老狗屁的命。”这个故事跟本文开头,南京隔离的那对老夫妻的故事有一丝相似。相爱的故事,总是如此相似。
“为了第二天仍能看见你,我愿意活下去。”